清淺

(感謝雪子的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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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儀秋很有耐心地邊旅行邊教導懶懶很多事情。儀秋會一一的將東西放到他手中，讓懶懶做過一次，或是拉著懶懶的手教導他，像是衣服該怎麼穿、布條該怎麼綁、到客棧時，要怎麼跟小二要食物、錢是什麼，還有該怎麼洗澡。

「儀秋！水！那是水！」懶懶整個人縮在一邊，瞪著瀰漫著熱氣的木桶。

「嗯，對，可是懶懶你現在是人，不洗會髒。」儀秋面不改色。

「髒──我可以用法術──噢！」懶懶的頭又被敲了一記，儀秋似乎染上使用先前折的枝敲他頭的壞習慣。

「要變人，就要學習人類的做法，不然的話你就當普通的貓咪就好了不是嗎？」儀秋的聲音還是很溫和。

溫和到讓懶懶都快淚汪汪了，他乖乖地望了望儀秋，再戰戰兢兢地望橡木桶，猶豫再猶豫，一步退兩步──依舊縮到門邊角落喊不要。

「啊啊啊！儀秋別拖，別拉耳朵！為什麼要脫衣服？不是說不可以隨便脫掉嗎？等等！等等！儀秋那是水，好多水！儀秋！」

「懶懶安靜。」

然後懶懶在一團混亂下洗了生平第一次的澡，連帶全身濕淋淋的儀秋。

「儀秋會生病嗎？」看著將濕透的頭髮放下、並且將臉上溼髮撥開的儀秋，懶懶全身香香地坐在水中，好奇地問著。

正在擰乾頭髮並且甩到身後的儀秋，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儀秋的衣服也全濕了，有些透明：「你還敢說。」

不知道為什麼這時的儀秋，眼睛好像特別黑跟漂亮。

「對不起儀秋。」懶懶垂耳，溼溼的尾巴捲了起來。

他從不知道，原來洗澡是這麼回事，很暖和，很舒服，儀秋也很漂亮。

「不用對不起……」儀秋拉了拉溼透的衣領，想了一下，他看了一眼懶懶待的木桶：「如果我生病也不方便帶你，乾脆一起洗好了。」

「一起？」懶懶翹起尾巴。

「嗯，你身體泡暖了就可以先起來，弄乾後穿衣服，會穿吧？」儀秋低著頭，默默解開衣帶，濕髮垂下，總感覺有些……性感。

「會哦……儀秋。」懶懶愣愣地望著他。

「嗯？」

「你看起來好漂亮，好好吃的樣子，要不要別穿衣服了，這樣很好看的。」懶懶非常誠懇地說了。

「……笨懶懶。」儀秋無奈頭痛地閉上眼。

×

懶懶偷偷地笑了，有些滿足，不管是滿足身為妖怪的佔有慾還是人類的陪伴。

再親近一點、再近一點。

懶懶感覺自己愈來愈跟儀秋接近了。

×

隔天起床，儀秋還在睡，懶懶輕手輕腳地跳下床，晃了晃耳朵，不太想離開到很遠的地方去，眼睛瞥見一個被木片檔起的地方，懶懶歪過了頭。

那個好像叫做，「窗」？

懶懶向前，將窗推開，一股清晨的薄霧和冷意傳入，儀秋熟睡的髮被輕輕吹動著，懶懶皺眉，伸出一指驅散冷意，讓房間內保持原本的溫度，甚至更暖，並且確認儀秋依舊睡的很安穩後，懶懶才趴在窗上，好奇地望著還飄著薄霧，卻也有一些商家起床招呼的街上，搖起尾巴。

這還是他第一次仔細地看著人類的街道。

以前，就算儀秋抱著他移動，懶懶也不感興趣，因為不甘他的事，但現在化作人類軀體後，卻好像對什麼都覺得有趣極了。

這算不算是後遺症呢？

懶懶學著儀秋，微笑著。

×

等到儀秋睜眼的時候，便看見晃著尾巴趴在窗前望太陽的懶懶，他撥了撥髮，吐了口氣。昨天睡覺也有些混亂，好不容易把那隻貓弄乾，他卻想光著身體到路上去炫耀了，儀秋好不容易才抓回來，揪著耳朵訓話一頓後，讓懶懶套上衣服才能上床睡覺。

這害儀秋睡到現在才起床。

儀秋無奈笑了。

不過，原本以為一起睡會很擠，卻沒想到懶懶就算變成人形，還是一樣很暖好抱，反而比之前更好睡了。

懶懶耳朵動了一下，回頭笑道：「儀秋早安？」

儀秋跟著笑了：「早安懶懶，你在做什麼？」

懶懶尾巴一晃，指指樓下已經開始熱鬧的大街：「儀秋那是什麼？」

「什麼？」儀秋撥開臉上的長髮，下塌往窗戶前進，還沒綁起的黑髮自他身後飄下。

「哪個？」他靠在懶懶身上，張望著下方，很多小販在叫賣著，還有許多的人車等。

「那個，上面插了很多紅紅東西的人。」懶懶指著其中一個小販，他旁邊圍繞著許多的小孩。

儀秋望去：「……哦，那是糖葫蘆，懶懶想吃？」

「糖葫蘆是什麼？」懶懶歪著頭。從早清晨看到現在，他只覺得那個看起來最漂亮。

「將糖加水熬化後裹山楂的一種甜品……不過我記得這只有冬天才會有吧？」

「為什麼？」懶懶維持著貓的習性，蹭了下儀秋的脖子，耳朵晃呀晃。

儀秋摸摸他的頭：「嗯，糖葫蘆又叫冰糖葫蘆，是因為冬天的寒冷將外面的糖和山楂給結凍，吃起來像吃冰那樣……這不重要，雖然這時期有很怪，但懶懶想吃？」

懶懶歪頭想了一下：「想。」自從變成人以後，他對什麼都新鮮。

「好，先吃完早膳我再買給你，我剛好要去補充點旅行的東西。」儀秋離開窗邊，走到床邊開始梳理長髮。

「儀秋。」懶懶回頭，灰色的髮在陽光中看起來有些金。

「嗯？」

「真的不能脫衣服嗎？」懶懶低著頭拉了拉身上的衣服。

「不能。」

×

等到磨蹭打理完畢，儀秋才帶著懶懶踏出客棧，往糖葫蘆的方向前進。

但就算懶懶化成人，給儀秋添加了一堆不確定因素，儀秋的習慣還是沒有改變。

他依然喜愛助人。

「嗚哇啊──」

不知哪來的小孩全身髒泥，站在路邊哭了起來。

儀秋蹲下身，哄著：「怎麼了？媽媽呢？媽媽在哪？」

「哇啊──媽媽，媽媽啊──」小孩依舊大哭著，讓儀秋露出無奈地笑容，他站起身，跟糖葫蘆老闆再要一隻來。

「乖，給你吃，跟大哥哥說怎麼了好不好？大哥哥帶你去找媽媽。」

大概是儀秋真的很溫柔，又或著是小孩比較單純，他盯著糖葫蘆好一會後，才接過。

「那，跟大哥哥說怎麼了好嗎？」

小孩抽抽噎噎著，邊舔邊點頭，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

至於懶懶，他從頭到尾都冷冷地站在旁邊斜睨著，他伸出尖尖的牙齒，咬碎那包覆在甜糖底下的果實。

然後舔食。

他還真是不懂了。

儀秋這助人的習慣。

懶懶別開眼，望向熱鬧的人群們。

明明這麼多人都任憑一個小孩哭泣著，儀秋卻總是不依不撓的幫助人，雖然他明白原因，但有時真的覺得很麻煩。

嘛，算了。

他含住下一個甜果，再度望向，始終帶著溫柔笑容聽著小孩說話的儀秋，懶懶寵讓地笑了。

如果不是這樣，他也不會喜歡上儀秋吧。

喜歡到連自己是妖怪這種事都說了。

×

「那麼懶懶，你在這幫我顧包裹等我好嗎？我送這孩子回家。」

望著儀秋抱著那孩子，身上也跟著被沾染泥巴的模樣，懶懶難以察覺的輕皺下眉。

「懶懶？」

「嗯，好。」但他還是學不會拒絕儀秋，懶懶咬著糖葫蘆點了點頭，隨即看到儀秋放鬆地笑了，那是懶懶喜歡的笑容。

「別擔心，我會很快回來的，懶懶在這要乖哦。」儀秋伸出空出的手，摸了摸他。

「……我知道了啦。」懶懶有些開心，卻也有些彆扭地忍著。

儀秋笑著，對他揮揮手，消失在人群中。

×

懶懶學著儀秋微笑著，眼神卻冷了下來。

×

沒有什麼原因，這也是本能，看著那些包裹，懶懶將糖葫蘆咬的喀喀響，比起直接咬碎，這個比較像在玩。

人類。

身邊的人類來來往往熙熙攘攘，看起來很熱鬧，好像也真的很熱鬧，但是就是有違和感。

至少不像在儀秋身邊那樣放鬆。

那、麼。

是為什麼呢？

為什麼明明化作人了，卻還是感覺自己是個妖怪，格格不入。

這好像是打從骨子裡冷淡的模樣，還不能稱作，化、人對吧？

懶懶將果子從枝中咬出，喀啦喀啦地吃著。

眼神淡漠。

×

吶儀秋。

雖然我不該這麼想，但你會不會……會不會因為其實我是妖怪，而依舊對我有隔閡呢……？

×

「嗚哇──」如驚雷一樣在懶懶耳邊炸開的哭聲，著實地讓他嚇了好大一跳。

「啥──」他回神盯著底下，一個同樣髒兮兮的女娃娃，站在他不遠處放聲大哭。

「哥哥、哥哥、媽媽──哇──」

啊──煩死了！──

懶懶瞇起眼，有些想逃，但一看見儀秋借放的包裹，還有怕儀秋回來找不到人，懶懶硬深深地停住腳步。

「嗚啊哇──」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這女娃哭的比那男孩還要淒厲。

懶懶整個人亂在一邊。

該、該怎麼辦啊？

儀秋沒敎過該怎麼辦──

呃，敎？

他是看過儀秋幫過不少人啦……

「啊哇啊啊啊──」

「……嗚！」懶懶咬牙。

幫助人嗎？

這種從沒出現在心中的字竟然跑出來了，他是妖怪，不是人類，怎麼會有助人這種念頭。

但是看著哭紅眼，卻依舊沒人理會，甚至還有些沙啞的女娃，懶懶遲疑了。

或許是因為待在儀秋身邊太久，他也漸漸變的無法視而不見這種情況。

如果、如果做的話，如果做的話，儀秋會高興吧？

懶懶只能這樣安慰自己了。

好吧，那該怎麼做……人類的小孩、人類的小孩……

「哇啊嗚嗚──」

如同魔音穿腦般，懶懶還算是第一次方寸大亂，人類的小孩……人類的小孩……

人類的小孩喜歡，對喜歡，人類的小孩喜歡吃……糖？

糖？

懶懶伸出手，瞪著手上剩下的唯一一個糖葫蘆。

嘖！

×

等到儀秋帶著心急如焚抱著兒子的母親尋來時，就看見一個小小孩抽抽搭搭地舔著手上的糖葫蘆，而一個大小孩則死命地盯著那個原本屬於自己的糖。

儀秋失笑，在懶懶委屈的眼光中，再買了個糖葫蘆給他。

×

這是懶懶第一次「幫助」人。

從此，隨著化人愈來愈穩定，從少年轉成青年，懶懶也漸漸開始習慣幫助這種事情，不管是大人、還是小孩，甚至是……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