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淺

主人無奈道：「你只有個子長是不是？心智還是小鬼啊！」他的手掌抵住那狄的頭，尖銳的角在食指和中指間穿過，毫髮無傷。

「主人、主人！」那狄沒心情管那個：「救他！救他！」

「救……」主人一愣，隨即低頭，這才看到地上的那個人類。

「他……」他猶疑了好一會，有些不確定。

「是吟遊詩人！是人類！」那狄喊著。

「哦。」主人恍然，然後沉吟道：「他怎麼會在這？」

「……不是、不是那狄殺的。」那狄弱弱道：「他跟著屠龍軍團來，試圖爬懸崖想去山谷，可能爬到一半力竭，摔了下來……」

「自己來的？」

「嗯！」那狄大力點頭，牠說：「主人他，他這二十年來，都在想你……」

那孩子，出去多久了？

他還那麼年輕、那麼年輕……

那孩子跟我一起喝酒的時候，總是眼神發亮的看著我，總是我說什麼都相信。

那孩子跟我說，他替我去屠龍、他替我去復仇，他替我去找我的妻子和孩子……

他明明、明明……

什麼都知道。

他明明，什麼都知道……

外面是很可怕的啊！

「一切小心啊。」那狄這樣回著。

──嘰。

那狄想了想，又傳道：「中階的死掉沒關係，一有不對就立刻傳回來啊？牠們沒什麼智慧，繁衍也快，別賠上性命。」

──嘰。

「什麼煩啊？我這是關心好不好！」那狄邊嚷嚷邊關掉通訊，繼續趴在洞口等待消息。

人類軍團似乎殺上快接近高階魔獸區域，就覆滅了。

只剩下零零散散逃亡的。

那狄想了想，總覺得有哪些不對勁。

牠傳訊確定所有親獸都在後，就拍拍翅膀到處溜躂。

──嗶！嗶！

火焰的鳥在天上盤旋，那狄趴在雪地中，懶洋洋的揮著耳朵。

──嗶！嗶！

「知道啦，屠龍軍團咩。」那狄回話著。

牠的說話方式很特別，既學著主人用人類方式說話，但又在喉間共鳴，讓對方聽懂自己的語言。

要說的話，就是牠一個喉嚨，可以說兩種種族的話。

雖然其中一種人類語言基本上都是白說的。

──嗶！嗶！

火焰的鳥繼續盤旋。

第三章

那狄第一次見到屠龍隊伍，是主人離開的半年後。

牠那天只是照慣例到處溜躂，就聽見底下傳來了騷動的聲音。

那狄在好奇之下潛伏到一旁。

就看到這個畫面。

樹木倒塌。

鮮血飛散。

人類、人類……

然後又過了好幾天，大概是人類的一個月後吧？

那狄才又看見那名吟遊詩人重新出現在酒吧中，他一樣哭哭啼啼的喝酒講謊言，主人照樣在旁邊聽的不亦樂乎。

酒吧裡其他人也見怪不怪，偶爾還有人加入或調笑。

那狄是覺得挺無趣的。

但是牠沒資格對主人說些什麼。

所以那狄一直都是乖乖趴在肩膀上聽的。

牠不會跟主人說牠不想來，如果不來也只能待在山上，還不如多親近主人一些。

然後。

直到很久很久……不知道多久以後，雖然在山上是眨眼即過的時間，但不知道為什麼在人類鎮上總感覺很慢。

主人一直都是一隻人的。

哦，應該說是一隻龍。

那狄不知道什麼時候漸漸開竅了，牠比同年的天魔獸多了一些思維。

也不知道是不是常常找主人的緣故，還是被拉去聽人類講話的關係，總之牠愈來愈擅長思考了。

主人總是孤孤單單的，一隻龍。

雖然主人總是笑著的。

伸手負在後面，站在壁爐旁邊，靜靜凝視著夜空。

或者說斜躺在石頭上，翻著從吟遊詩人和酒吧老闆那要來的舊書。

又或者隨意的睡在廢墟的任何角落，偶爾太入眠會變成龍形翻身，轟隆隆壓垮一片廢墟。

那狄覺得一點都不有趣，但主人好像很喜歡。

主人原本只打算帶牠去一兩次的，主人雖然好奇人類，但更多時候只喜歡看書，不屑與人類交流的。

但那個吟遊詩人似乎讓主人改變主意了。

主人幾乎是天天去那個髒兮兮的酒吧中，然後學著人類喝熱熱的啤酒和吃硬硬的麵包，並跟那個吟遊詩人聊天。

「嗚嗚嗚嗚……我的、我的、我的妻子啊……」

「啊──被魔獸侵襲死掉了啊？」

「嗚嗚嗚嗚……我的……孩子啊……」

「也被魔獸攻擊死掉了啊？」

「嗚嗚嗚嗚……我的……我的父母啊……」

第二章

人類世界很奇怪。

鬧哄哄的，卻又沒有某些種族那麼吵；有著各式各樣的味道，但又沒有某些種族那麼臭。

他們住在跟主人住的廢墟很像的房子裡，穿著各式各樣的毛皮，有些穿的比較少的會躺在地上，穿的比較多的會挺著肚子住在更厚的石頭牆後面。

然後人類世界還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東西，看都看不完，那狄眼都要花了。

「噓，你要安分點，知道嗎？」主人這樣對牠說，主人的臉被斗篷蓋起來，長長的頭髮都被藏在裡面。

然後那狄被放到主人肩上，一起被斗篷藏起來。

那狄激動了。

主人告訴牠，人類世界又在大陸上分成好幾個國家，他們一窩一窩居住著，最多的巢穴數量甚至比山脈上的種族還要多。

「嘰！」

「對啊，超多的對吧？但他們應該不會吃同類，只是會自相殘殺哦！」主人笑嘻嘻地說著。

主人說他們會以國家為一窩單位，然後不同窩的會打起來。

但就算是同個窩的，好像一個不合也會打起來。

「嘰？」

「啊？不是，他們不會咬尾巴，他們根本就沒有尾巴！那他們怎麼打架？……嗯……應該就像炎魔和石象鬼打架那樣，你應該知道吧？住你們隔壁而已。」

是噴火的頭目和很硬的傢伙嗎！

噴火的頭目被打的快死掉了呢！

「你又來了？」主人今天依然懶洋洋的躺在廢墟中，陽光將主人照得亮晶晶的。

那狄咧嘴，慣性的爬到主人的斗蓬上。

接著被主人拎開。

「不要一直黏過來。」主人聲音有些無奈。

那狄繼續咧嘴。

主人跟牠說，在山腳下有一群叫做「人類」的種族，他們是全世界繁衍最快也最短命的智慧生物。

「你知道嗎？他們竟然跟矮人比建築、跟精靈比工匠、跟地精比煉金、跟獸人比力氣！真是太可笑了！」

主人提到人類的時候似乎總是很開心。

「最重要的是，他們竟然還比贏了！哈！還有什麼比這更好笑的？被各種神明眷顧的種族，卻被只需要仁慈的人類給超越，所以那些人類繁衍的愈來愈多，其他種族就愈退愈後面。」

後來主人隨手幫牠治療好後，就放那狄回家了。

但那狄身上沾到的主人氣味，卻讓牠們領地的其他獸們嚇了好大一跳，就連平時威風的隔壁領地都撤了好遠。

還是後來那狄的父母不忍聽那狄不解為何被冷落，而發出嗚嗚的哭音回頭後，這才知道原因。

牠們叫那狄不要再去找主人了。

那很危險。

可是那狄很認真的想了想，牠覺得主人並不可怕啊。

雖然主人的氣息和威壓感都在，讓牠打從心底的臣服，但是主人一點敵意都沒有，還反而讓那狄很想舔舔主人的臉。

所以那狄覺得應該沒關係吧。

牠已經把被嚇的發抖的記憶全部忘光了。

第一章

那狄出生的時候，是跟大家一樣，在半山腰的洞穴裡的。

每天每天，牠會伸展白色的前肢，磨磨額頭前的硬角，然後拍拍翅膀，跟大家一起出門溜躂。

牠們移動的範圍並不大，總是在那些成獸允許的範圍內。

隨著逐漸增長的年紀，那狄知道了自己附近的領地有誰，哪些地方是可以無聊去逛逛的，哪些去了會變成宣戰的，還有哪些則是有高危險性的。

但那些對於牠們這些幼獸來說並不是太重要，那狄更在意的，是這些全部的種族，都屬於山頂上那位的附屬種族。

成獸們稱他為「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