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淺

02 憶秋

其實一開始，憶秋也跟其他同學一樣，都是在快遲到的時候衝衝忙忙衝下樓，衣服凌亂、頭髮隨手撥過、就這麼抓著書包衝出門；然後跟大家一起擠那多到嚇人的早餐店、隨便買了能填肚的食物，並且在早自習的時候，邊咬著邊看書，準備考試。

真要說吃了什麼，他會歪著頭想半天，然後說不出所以然來。

「早安，儀秋。」然後認識那個總是笑著的人，是在一場雨後，應該說，是在很小很小的時候遇見的雨後。

小時候的憶秋攀在窗邊，看著那人撐著傘、淅瀝瀝地站在外頭跟院長說話，灰色的長髮無風自動，表情很溫和，卻有一雙翠綠色的眼睛。

那是只有他才看得見的灰髮，和翠綠色的眼睛。

雖然印象很深刻，但是等到大了再重新見面時，他早已經淡忘了他。

「……」那依然是一場雨後，憶秋全身被雨下的濕淋淋的，茫然而淡漠地望著他，那人的表情是濃濃的歉意：「對不起，我來晚了。」

這是他們相遇後聽到的第一句話。

那時的憶秋被捲入一場財務戰爭，莫名多出的親戚、假情假意的家人，那些電視劇才出現的劇情，竟都在某天一古腦地冒了出來，憶秋獨自被帶往陌生的地方，等到聽說孤兒院的院長土地被強制收購、姊姊也不幸地在陰謀下喪命時已經來不及。

憶秋只來得及在葬禮的當天趕回，迎著院長不諒解的眼光，和眾多孤兒院兄弟姐妹的怨懟眼神下，億秋咬著牙，沉默了，他沒有哭。

等到看著姊姊的棺木被土蓋上，眾人離去，雨也愈下愈大，他還是沒哭。

然後，那人出現了，跟小時候看見的一樣，沒變的灰色長髮、翠綠眼睛，還有，垂著的耳朵、心疼和愧疚，簡直像快哭出來一樣。

「對不起儀秋，我來晚了。」那人靠上前，將憶秋抱在懷中，億秋也不明白當時為什麼他沒有推拒，或許是麻木了，或許是因為，那人給他一種莫名的懷念感覺……

「儀秋，不要擔心哦，我會處裡好一切的……對不起儀秋……我竟然晚了。」等到他再度開口，他已經想起了他。

那是更久遠以前的他。

看著垂下的貓耳和貓尾，憶秋閉上眼，什麼都沒說。

他只知道，那人明明沒撐傘，身體卻不受影響的很乾，連帶的，被抱住的自己，溼透的身體也莫名地被烘乾了，這感覺很溫柔。

所以之後發生了什麼，他從不過問。

他只知道，記憶雖然有些模糊有些少，但那人還是叫做懶懶，還是很久以前屬於他的貓，還是他最熟悉的笨蛋妖怪……也是他這一世中，僅剩的親人，這就足夠了。

然後，那個風波就如同來的時候突然，一瞬間就平靜了，彷彿什麼事也沒發生過，懶懶也搬進了他跟姊姊原本的家，並且打理的很乾淨，還買了架鋼琴，他說，這一世，他是音樂老師。

這讓他忍不住莞爾笑了。

之後在每天早晨，憶秋會在適當時間被喚醒，並且享用每天不同的豐盛早餐。

「早安，儀秋，吃早餐了。」

「早安懶懶，是憶秋啦，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