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淺

那狄覺得一點都不有趣，但主人好像很喜歡。

主人原本只打算帶牠去一兩次的，主人雖然好奇人類，但更多時候只喜歡看書，不屑與人類交流的。

但那個吟遊詩人似乎讓主人改變主意了。

主人幾乎是天天去那個髒兮兮的酒吧中，然後學著人類喝熱熱的啤酒和吃硬硬的麵包，並跟那個吟遊詩人聊天。

「嗚嗚嗚嗚……我的、我的、我的妻子啊……」

「啊──被魔獸侵襲死掉了啊？」

「嗚嗚嗚嗚……我的……孩子啊……」

「也被魔獸攻擊死掉了啊？」

「嗚嗚嗚嗚……我的……我的父母啊……」

「欸？你不是說你來自南方嗎？那邊沒龍吧！」

「……是等我凱旋回去，帶著老婆孩子還有龍頭！已經……嗚嗚嗚，已經快十年沒見了……」

「──欸，那都沒有怎麼辦？」

「會、會、會有的啦！嗚嗚嗚嗚，一定會有的，只要我再年輕一點……」

主人很喜歡聽他講話。

就像那狄喜歡聽主人講話一樣。

那個吟遊詩人說，他來自南方，是南方一個大國的英勇騎士。

他原本是來自小村莊的農夫子弟，後來看了騎士後很嚮往，毅然決然的前往投奔。

但在他終於成功，進入冒險者小隊時，他才發現，國家要的不是騎士，而是魔法師。

魔法師可以召喚火、召喚水、召喚天雷、召喚地爆，對於屠龍、驅除魔獸才有用，或者是，戰爭。

「嗚嗚嗚嗚……我加入騎士團，不是為了掀起戰事，而是為了保家衛國……」

「欸──」主人聽的津津有味：「後來呢？」

那狄用爪子戳了戳他。

然後很小聲很小聲的「嘰。」了一下。

──啊？

「嘰。」

──哦，人類天生是不會魔法的哦，他們認為魔法是從我們龍這邊偷學去的，就像他們偷學矮人的建築，偷學精靈的工匠、偷學地精的煉金……之類，然後纳為己有，發揚光大。

「嘰！」

──哈哈哈哈！很難想像對吧？就像你怎麼學也沒辦法變的比石像鬼硬呢！但人類可以哦！很有趣吧！

一點也不有趣。

那狄這樣想。

但是主人喜歡的話，那就沒關係。

那狄看著笑著聽吟遊詩人講話的主人，牠第一次看見主人這麼開心的模樣。

就好像牠發現重新跟兄弟們咬尾巴，對方也會咬回來時一樣開心。

「後來啊，戰爭打輸了……我帶著我家人逃到更南方的漁村去，然後我跟我父母說，我要去救那些難民，我要成為真正的騎士！就這樣與他們分開了……」吟遊詩人喝的有點醉了。

「──哦，很了不起嘛？」主人興致不減的回著。

「那是！」吟遊詩人激動了，他握著酒杯的手在抖：「騎士就是要保家衛國的啊！我們訓練那麼苦，承受那麼多壓力，不是為了貴族的虛榮而奮戰啊！是要為了更光榮的使命啊！」

「──對！然後呢？」

「然後……戰爭比我想像的還要嚴重……」吟遊詩人的口氣黯淡下去：「連年征戰讓國庫崩毀，週遭的國家聯合起來攻打我國，國王當時立刻拋下大家逃命去了，後來才被發現在不遠處的江邊，被難民給撕裂了，但已經來不及了……」

吟遊詩人的口氣悠悠的，酒吧內原本客人就不多，此時更顯安靜，他說：「一城又一城被破壞，許多家支離破碎，農田被燒毀、城牆被攻破，無數的小孩、老人、女人死亡……盜賊四起。」

「那簡直就是惡夢。」

中間講了什麼，那狄不記得了，因為牠睡著了，只聽到這句結尾。

回程的時候，主人似乎在思考什麼。

就算那狄對他嘰了老半天，還有咧嘴咧的發痠，主人都不理他。

那狄用爪子戳戳他。

「嗯？」主人這才回神。

「嘰！」

「啊？你餓啦？」主人失笑：「真是，魔獸就是這樣無憂無慮的。」

「嘰！」

「好啦、好啦！要吃什麼？烤人肉？」

「嘰！」

「蘋果？你讓我三更半夜上哪買……知道了、知道了！真拿你們這種小鬼沒辦法。」

「嘰！」

「──嗤。」主人嘲笑了：「你上哪學來這句話的？你長大了？跟誰比？人類嗎？你想笑死多少種族啊？臭小鬼。」

「嘰、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