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淺

　　《雙修顧問師》 1-2 我教你
　　
　　楚朝暮這個人，從小便被養在門派內，一身乾乾淨淨，沒染上什麼惡習，卻也沒什麼常識。
　　
　　地位太高，尋常弟子看見他，得規規矩矩尊稱聲師叔。
　　
　　同輩及長輩看他外型年齡小，一雙澄澈的眸子安靜乖巧的望著你，也沒捨得拿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汙染他。
　　
　　久了，除了不得已擺出的冷臉，楚朝暮還真沒什麼接觸人的經驗。
　　
　　若不是年少歷練時，巧遇某位驕矜跋扈的少爺──也就是現今的魔修耆老齊傳霄──並且相伴旅遊了幾年，直到後來不知為何，對方一怒之下宣告絕交，投奔修魔影響外，他恐怕連踏入機構的念頭都沒有。
　　
　　所以現在的楚朝暮有點苦惱。
　　
　　他望著雲海化成的水中自己。
　　
　　修長挺拔、俊逸邪佞，髮色與尚在人間的年少齊傳霄時不同，因殘酷修練而染銀，並且在身後隨意紮起垂下，在月光中倒顯得聖潔。
　　
　　而齊傳霄那雙原先偏邪的狹長眼，也在流轉眸光中，莫名多了些曖昧誘惑。
　　
　　先不論楚朝暮看不看得明白涵義，楚朝暮一直都很羨慕齊傳霄這副帥氣身軀的，雖然他不曾跟人說過，但他確實是有一點自卑樣貌的。
　　
　　但現在這不是重點，重點是……
　　
　　為什麼對方還保留著吃食和排泄的習慣？
　　
　　明明在修練時可以屏棄的，但此時膀胱的不舒適感，還是讓楚朝暮想了一會才想起來叫做……想小解。
　　
　　所以他得尋人問茅房在哪，掀起衣襬，扶……
　　
　　楚朝暮羞恥的咬下唇，整張臉泛起了一絲赧色。
　　
　　有。
　　
　　有點害羞。
　　
　　……但現在這種事情不重要。
　　
　　楚朝暮重新正了正神色，要詢問對方是要「教」什麼時，忽然感覺自己的手腕一緊。
　　
　　與此同時，他看見齊傳霄也是有些訝異垂頭的模樣。
　　
　　只見兩人的手腕間，似乎隱隱約約的繫著一條線……齊傳霄手上是黑色的，而他手上則是白色的。
　　
　　楚朝暮一怔，手一翻，一本漆黑色的書便出現在他手中。
　　
　　『姻緣書』
　　
　　他的腦中自然而然印出了這一行字，並且，他似乎感覺到這書……似乎有著聯繫。
　　
　　楚朝暮抬頭與齊傳霄對視一眼，又重新低頭去觸摸，書頁摸起來很薄，感覺不像紙張的材質，並且隨著齊傳霄的呼吸，而有些許起伏感。
　　
　　楚朝暮的指尖輕輕擦過書頁，齊傳霄整個人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他反射性的看向毫無知覺的楚朝暮，手癢癢的想跟著碰一下自己白色的書，考慮片刻後又收回。
　　
　　他心中忽然有了一種想法……
　　
　　但他不太確定，需要再多方試探一下。
　　
　　而楚朝暮還在觀察，他似乎真的能感受到書頁內的情緒，甚至能在腦中看見一種動物形象，漆黑色的豹懶散的趴在枯樹上，孤僻又冷漠，擺動的尾巴卻透出一點的……
　　
　　愉悅？
　　
　　楚朝暮有些迷惘的看向此時低頭觀察書的齊傳霄，神色淡淡，莫測的感覺似乎真的跟黑豹有些相似，但喜悅……
　　
　　他看了一下自己身體後方，隨後對自己啞然失笑。
　　
　　怎麼可能呢。
　　
　　忽然換了身體，又被迫跟他討厭的人在一起……不暴怒已經算很好了吧？
　　
　　想到此，楚朝暮內心有些黯淡的垂下眼，他無意識的輕輕摸了一下書脊，才收回心緒看向書的內頁。
　　
　　書的內頁大部分的文字都看不清楚，像是被人塗抹過一樣，只在正中央出現幾行鮮紅的字：
　　
　　【規則】
　　
　　一、依照指示配合完成任務。
　　
　　二、找到恢復身分的方法。
　　
　　三、完成姻緣大會。
　　
　　四、不曝露身分。
　　
　　五、姻緣大會後給予答覆。
　　
　　楚朝暮一愣，他抬起頭，正要與齊傳霄確認時，忽地一頓，他低下頭注視某個位置，臉色變紅……
　　
　　齊傳霄收回摸在書頁上的手，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眼角瞄向忽然僵住的人。
　　
　　薄唇彎起有些惡劣的弧度，他心思一轉，沿著細膩的書頁再往下探了探，那觸感真的跟人的肌膚差不多，只是摸起來略硬，沒有這個身體柔軟……
　　
　　然後他看見眼前的人更僵硬了。
　　
　　甚至他能感受到腦中毛茸茸的雪豹把自己團起來，臉埋在肚子裡，發出嗚咽的害臊情緒……
　　
　　查覺某些秘密的齊傳霄差點笑出聲來，他的書上其實也有寫著跟楚朝暮書上一樣的規則，但他從來不看那種東西，規則什麼的在他眼中都是不存在的，比起這些，這書的來歷以及他們為什麼會互換身體，才是他在意的事情。
　　
　　齊傳霄再次輕輕擦過書頁，暗沉的眸中流轉思緒。
　　
　　……所以，假設書是一對的，能連接彼此，觸碰時能感覺到對方，甚至還能傳遞情緒的話，那是不是代表，如果他們做更深入的行為，會有更強烈的變化？
　　
　　畢竟他不像楚朝暮那麼謹慎，在楚朝暮看到內容前，齊傳霄就已經直接翻開書頁了，而那時的字還是模糊的。
　　
　　等到楚朝暮「連結」兩本書，也就是慢慢觸摸書籍時，字的痕跡才變得清晰，這才是齊傳霄感覺到一陣雞皮疙瘩的原因，只不過楚朝暮並不像自己那麼惡劣會做更深入的試探，頂多觸及就移開而已。
　　
　　搞不好還沒發現玄機也不奇怪。
　　
　　但書再怎麼「摸」也就那樣，如果是直接碰觸……
　　
　　齊傳霄的雙眸沉下，某種深藏多年的惡意開始翻湧，染黑思緒，他撇了下嘴，正要慣性的提起功法壓抑時──熟悉卻又陌生的清冷嗓音，打斷了他。
　　
　　「凌霄……尊者。」
　　
　　齊傳霄抬起頭，看著自己身體面色淡淡，眼睛卻轉來轉去不知道該放哪的人，小小聲的對自己道：「茅……茅廁。」
　　
　　楚朝暮強忍著羞意道：「你的身體……都是怎麼……」
　　
　　廁所的。
　　
　　有沒有特別的規則需要遵守的？
　　
　　楚朝暮忍了又忍，好不容易才說出口問道。
　　
　　……惡意無從壓制，從內心中洶湧而出，再被鎖鏈層層纏繞封印，卻又隨著時間風化老舊，只一掙動，就能發出淒厲的響聲。
　　
　　破壞。
　　
　　肆虐。
　　
　　壓抑。
　　
　　暴動。
　　
　　仙尊的身體乾乾淨淨，沒有任何強化鎖鍊的方法。
　　
　　習慣流轉的冰冷功法在眼前人身上，他這個身體溫暖的氣息，只會加劇鎖鍊瓦解。
　　
　　真糟糕呢。
　　
　　剛好是渡劫的心魔時期。
　　
　　齊傳霄彎起一抹笑，看起來溫和無害。
　　
　　他慢慢走上前，拉住對方的手，用這纖細的身軀輕輕踮起腳，靠在對方的耳際輕聲道：「……我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