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雪子畫圖、白米米轉噗,昨天剛畫出來的少年版知了超可愛>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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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覆地,冰寒刺骨。
這是多麼相似的日子,知了出門了,帶著一絲焦急還有懊惱,甚至更多的是,恐懼。
只是在進到加護病房的時候,他停頓了,整個心頓了下來,好像一片空白。
夜晚的醫院很安靜,知了靜靜地落在小人類的身邊。
他已經滿頭白髮,還有皺紋,呼吸器刺耳地在半空中響著,小人類,小人類……
他已經老了,到最後的一刻了。
「知了哥……」
彷彿奇積那般,小人類醒了,混濁的眼望著天花板,嘴唇輕動,聲音很弱,卻憾疼了知了的耳。
「我在。」他將手握上了他的。
要怎麼樣才能壓抑住這身顫抖?
為什麼情緒一半冷靜,一半卻瘋狂?
這究竟是什麼感覺。
他不想搞懂,真的不想懂──
「你來了……」小人類將視線望了過來,然後,牽扯出一抹明明現在不好看,卻讓知了熟悉到不能再熟的笑容:「……信……」
知了在他說的抽屜內,翻出了他說的信,一共有四封。
他在小人類面前,按照字跡,一張張打了開來,閱讀。
第一封是他剛離開的時候寫的。
「知了哥哥,我去找老師幫我,老師對我很好,他送我去找媽媽,並幫忙打官司什麼的……老師要我不要管這些,專心讀書,好好努力。
對不起那天嚇到你了,知了哥哥,我想要等長大點、安全了再去找你,然後要謝謝你照顧我,不過知了哥哥,我要提醒你哦,沒有人會突然長高的,至少要偷偷地長才行,我好想你,我會盡快去找你的PS:你的歌很好聽。」
第二封是他少年時候寫的。
「知了哥!哈哈,我真的好想你哦!謝謝你聽我說那麼多,說真的,我要考大學其實超緊張的,多虧有你,你都一直陪著我渡過難關。其實很多想說的話那天都說了,只是我覺得要寫信給你比較好。
另外知了哥,頭髮變顏色的時候,要在沒人的時間變,不可以想變就變,桌上的隱形眼鏡和染髮劑要拆開來,才能掩飾啦,我知道我們很熟,不過要是給別人看到就不太好了,就這樣囉!PS:我很想念你的歌聲。」
知了強忍著陌生的情緒,展開第三封信。
那是他上班後,結婚後,寫給他的信。
「給知了哥哥:我真沒想到你會來,沒有其他的意思,只是我有點不好意思,我還是想將我結婚這種喜悅跟你說。知了哥哥,你後來猜到我已經知道你身分,所以容貌不再變了嗎?其實我很想看看最初你照顧我時模樣,可惜那時沒照片。
知了哥哥,謝謝你一直包容我,我也會盡我能做到的去保護你愛的地方,你要盡快學會怎麼在人類世界相處哦,我有點擔心你呢,然後我會照你說的,一輩子幸福快樂下去,謝謝知了哥。」
最後一封信,是小人類老去以後所寫的,很短,非常短。
「知了哥,不要害怕,不要畏懼,我最喜歡你了。謝謝你。PS:我懷念那時候,你哄我睡覺的歌聲。」
顫抖地唸完後,知了發現有一雙溫熱地手碰上了他的,他望去,小人類露出溫柔,很溫柔的表情:「知了哥……我最喜歡你了。」
「……」知了張著口,然後,然後回應:「嗯。」
「嗯。」
溫熱地液體從臉上滑落,滴到了手上,滴到了小人類的手上。
他有些慌亂的擦去,卻忍不住了。
已經,無法忍耐了。
×
知了開始唱歌,這是他第一次唱的這麼支離破碎,他不停地唱著,只讓眼前的這個人聽見,只有為他而唱。
知了歌唱著,唱到那雙漂亮的眼睛滿足地閉上,再也不睜開後,他跪倒在地上。
×
「我也喜歡你。」
淚水不停滑落,知了全身顫抖。
「我也是,最喜歡你了──」
×
已經沒人聽得見了。
誰也聽不見了。
×
風刮著雪,知了黯然地回到了樹的身邊,胸口好像有什麼被硬挖掉似的,空蕩蕩的,他的眼淚停不下來,他靠著他最愛的樹,崩潰大哭。
然後,他來到了溪邊,看見那柳樹妖已經等待他許久,她化出人型,溫柔地望著他。
若說藍冉是妖怪們的大哥、大家長,那麼柳樹便是大姊,是母親一樣的存在。
即使知了從沒見過她,他也感受得到那份關心。
「我想知道,我的樹,說了什麼……」他哽噎著,只有樹妖可以知道,未化成妖的樹,會說什麼。
他需要安慰。
非常需要最重要的它的安慰。
柳樹輕撫過他的臉,溫柔地說著:「他要我抱一抱你,你做的很好了,他都知道,都看著。」
知了的眼淚還是掉著:「……」
柳樹輕嘆:「知了,你學會人類情緒了嗎?」
「我寧可從不曾了解──!」
柳樹一把抱住他,柔柔地道:「恭喜你、真的是恭喜你……知了,你的樹說,他會一直,陪著你。」
「為什麼硬要讓我去懂得──!」
「知了,你做的很好,非常好了。」
「非常的好了。」
柳樹有一下沒一下地拍著他的背,讓知了在她懷中大哭。
「我們都會一直在的。」
×
蟬在哭泣,一直在哭泣,他的歌聲,始終染上一層孤單和悲傷。
沒人聽見的歌聲繚繞著,在一片雪地上,那是多麼絕望的樂曲。
而這一次,終於有人讀懂了他,有人會微笑著聽他唱歌,會回頭擁抱他,在最後,他終於懂得了所謂溫暖的落淚。
但卻也有些,太疼……
×
很少妖怪能哭到昏睡的,雀從暗處走出,擔憂地望著他,但最後,也只能張開翅膀,替知了守候著。
×
「你要去尋他嗎?」望著崩潰好幾天後,終於冷靜下來的知了,柳樹輕輕地問著,有些擔憂。
知了慘白地笑了:「不,我不會去。」
他不是藍冉,不是雀,不是綠痕,不是眾多寂寞的妖友們。
他還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他會在那枝葉搖曳的彼端,唱著歌,等待下一個願意為他停留的人。
×
這一次,他會對那些人說。
他也喜歡他。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