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淺

　　【非商業文字委託】陰陽師 - 水 - 荒
　　
　　委託人：不具名
　　

　　委託方式：現金委託

　　
　　持續下墜。
　　
　　仰起頭，層層疊疊的藍色，如絲綢交際，被水面的波光粼粼攪成一片破碎。
　　
　　男人就在那最深之處，墨藍色的長髮因為休憩隨意放下，劃進閒適半開的衣裳後垂落，他一手略撐著下顎，一手舉著酒杯，在月光粼粼的深海底下，朝這邊淡淡瞥來。
　　
　　「命運猶如一點一滴匯聚而成的奔流，而水終究有凋零之日。」
　　
　　是什麼時候聽見你說過的這麼一句呢？
　　
　　你的女孩還記得你的眼如墨，如同墜入最深海之中的冰寒，湧動的暗潮在無情間將人撕裂。
　　
　　但當你在秋葉墜落之時，會將溫暖的長指覆蓋住這雙任性的手，將它們護在你的衣袖中，只確保這能在這帶有涼意的季節，擁有最舒適的溫度。
　　
　　又或者是你會破開沉沉的水，帶著你的女孩迎接現世那陽光下不屬於你的歡聲笑語，熱浪從腳底的柏油捲起，騷動你的衣袖，你只會將女孩貪喝的模樣收入眼中，笑的淺淡，日日守護。
　　
　　你眸底最深處的冰寒終究柔軟了下來，就像是暗潮有急湍殘忍，也有最深的溫暖炙熱……
　　
　　你說過：「水會凋零，只因命運。」
　　
　　乾涸的大地、龜裂的土地，在需要水的滋潤和拯救之時，也會一點一點將水吞噬。
　　
　　儘管如此，你仍願意恩澤這片大地，仍希望滋潤這分笑意。
　　
　　你不曾說過任何難受的話，你沒有過任何猶豫，只在當時狼藉凌亂的桌几上，用潑灑的墨簡易勾勒字句，寫下蒼勁的字跡。
　　
　　你說：
　　
　　「庭管，妳曾問何為天命？」
　　
　　「與妳相遇，是吾之天命。」
　　
　　「若此命運終將迎來凋零之日，吾亦甘之如飴。」
　　
　　「與汝相遇、相知、相伴，乃吾一生所幸。」
　　
　　「只願汝永遠幸福，在這命運的浪潮之中，仍能挺直背脊，溫柔以待。」
　　
　　……隨後你瀟灑離去，獨留你的女孩在深海中徘徊。
　　
　　淚水濛了眼睫，嘶啞的喉無人回應，就算再怎麼緊擁羽織，溫度仍只剩半人。
　　
　　原來活著。
　　
　　是這麼需要努力的事情。
　　
　　夢中困在深海底的自己歇斯底里，現實撐起的笑意連自我都欺騙，仍然能夠挺起背脊，仍然能夠重新推開那層層拉門，在沒有你的庭院灑掃。
　　
　　春日的花開了半面、夏日的水浸過腳趾、秋天的落葉還有些涼意，新來的式神在快樂的奔跑著，而你曾守護過的式神也還在溫柔佇足。
　　
　　你曾去過的街角飲料店口味多增加了幾種，但你喜歡的紅茶拿鐵仍然長存，你包庇女孩撰寫的公文被發現了，老闆將那幾份公文以懲罰的名義贈給了你的女孩。
　　
　　你的女孩偶爾會恍惚，將手指搭在你手指搭過之處，將酒倒入你飲過的酒杯之中。
　　
　　在你所停留過的樹邊、石邊，溪水邊……
　　
　　讓現實的月光粼粼，半醒半醉。
　　
　　讓夢裡的月光粼粼，波濤洶湧。
　　
　　你的女孩在最深的水中愛著你，而你卻已，杳無蹤跡。
　　
　　×
　　
　　黑長髮的少女勤勤懇懇的將符咒室打理乾淨，擺上應有的陣法，並遞給晴明所需之物。
　　
　　她嬌小的身影十分俐落，笑起來的模樣是有禮中不失分寸。
　　
　　直到一切籌備完畢，她立在晴明身後，看著晴明將筆沾墨，神情凝肅的畫上紙張──
　　
　　「啪啦啪啦！」
　　
　　符紙彷彿活起來一般震顫，浮陣的繩也跟著如浪飄動。
　　
　　少女卻見不怪的遞上一杯茶，她眨著深藍色的眸，有些調皮的對著晴明笑道：「沒有特殊的氣味，該不會又是R級式神吧！」
　　
　　忽然──
　　
　　「嘩！」
　　
　　海浪特有的鹹味，順著海風四面八方的襲來！
　　
　　少女一愣，近乎反射性的轉頭去看。
　　
　　「嘩嘩……」
　　
　　伴隨著獨特的溫柔海潮聲，深藍色的頎長男子，長袍點地，半垂眼睫，直到他似乎聽見少女的動靜，淡淡抬起那冰寒的眸，直掃而來。
　　　
　　她看見那最熟悉的模樣，嗚咽聲幾乎瞬間逼出了口。
　　
　　『命運猶如一點一滴匯聚而成的奔流。』
　　
　　『而水終將凋零。』
　　
　　當時少女嬌俏的這麼回著：『可是水不是會循環嗎？我們學校有教的，蒸發上天，然後重新凝結落下。』
　　
　　記憶中的男人和現實的男人，重疊的眸落在少女身上，她雙手摀住了脣，弓起身軀，直到浸濕指尖。
　　
　　「是妳召喚我的？人類。」
　　
　　『或許吧，庭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