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淺

第四章　世界是在進步的

「是，陛下。」

那個應該是叫做里亞里的王子聲音，好像離我很遙遠。

我腦袋還在轉著，思緒也能跑。

只是，眼珠、肌肉、神經，似乎全部都被凍住了。

我的全身寒毛炸開，只能瞪大眼，維持先前的動作，我直直地盯著魔王的眼，像是什麼被盯上的獵物一樣，動也不能動。

四周的感覺，清晰的連空氣刮在肌膚上都彷彿一清二楚。

風吹起，我眼角看見黑色的髮絲及我的長髮被吹的輕飄了些。

「呵。」

魔王輕笑，卻像在寂靜中劃破的驚雷。

我緊繃的身軀瞬間鬆懈下來，一時間有些發軟，全身都汗，我勉強撐住不倒。

魔王沒看我了，他正對著里亞里，嘴角弧度仍在，但怎麼看怎麼奇怪……

是怎麼了？

「呵呵，小松鼠，這是里亞里，職業是『刺客』，而你剛剛看到的那個公主叫做『亞里亞』，職業是『治癒師』。」魔王忽然像沒事人似地低下頭，他微笑，「跟你一樣哦。」

我迎上他那雙如同紫墨寶石般的瞳，那眼瞳，在陽光下變化莫測，深邃的漩渦似乎可以將所有人吸引，直到墮入深淵……

忽然，魔王又笑了開來，眼瞳變回很淺的紫色。

壓迫感終於消失殆盡。

「……」

我悄悄藏起微微發抖的手。

「不過亞里亞現在的正職是『馴獸師』，因為一些原因又跟你不一樣了呢。」魔王把話說完。

「什麼原因？」我順著他的問題提問。

既然他不想說，我也假裝沒事的混過去好了……事到如今，也只能觀察下去了。

「這個嘛……」魔王又不看我了，盯著里亞里笑的別有涵義，「你到時候就知道了唷。」

好吧。

「嗯，那麼小松鼠，我現在要跟小里里講一些事哦，你先進去找亞克列斯吧。」魔王笑著拍拍我的頭。

嗯？

我忍不住朝里亞里（王子公主）的方向望過去。

只見他低著頭，雙手緊握成拳，隱約還可以看見被金髮遮住的陰影下方，下巴緊繃。

里亞里看起來跟剛剛的亞克列斯差不了多少，不一樣的是，亞克列斯能逃，里亞里不能。

……我忽然覺得王子公主有點可憐耶。

直接面對魔王那個殺氣應該是很可怕的吧？

「嗯，小松鼠要聽話哦。」魔王笑的人畜無害那般看著我，他手一指，眼前滾燙的道路瞬間冰冷平滑，並且直直通往岩洞之中。

真的要走嗎？就這樣丟下里亞里不管？

……無論如何，我是勇者（還是主角）面對魔王應當可以拼一拼，但王子公主的話……

我知道我不該對只有一面之緣的人心軟，但我忍不住。

「小松鼠。」

魔王的聲音又回到那個有點令人毛毛的感覺，還沒反應過來，我的背便被推了一把。

我被迫踏上那條路，身體還因為地面太過平滑而有些重心不穩，多往前了幾步。

「小里里……我記得我說過一件事……」

魔王的聲音變得有些依稀，我回頭。

卻見魔王不知何時早已離開原位，我身後只有空蕩蕩的一片，以及仍舊看起來很滾燙的熔岩地面。

我轉頭，忘向里亞里那裡。

只見，黑色斗篷在空中飄蕩，與黑色長髮交疊，彷彿展開的黑翅般，在紅如火的礁岩之中，硬生生潑灑進張揚的濃墨。

我只能看見魔王含笑頭略低，並用他那修長的指，從里亞里慘白的臉頰，攀到他的金髮，並且勾起……

突然，我被一個大力拉扯，拽進洞穴之中。

「哇！」

「渺小的生物少爺您不想活了？」

亞克列斯美麗清冷的面容出現在我面前，他美麗的雪睫下閃著銀色的瞳，似乎有些凝重。

「陛下雖然很愛娛樂也很隨性，但是一旦陛下下達『命令』時是不容違抗的，渺小的生物少爺，請您遵守！」

我一愣。

「命令？」

「是的。」亞克列斯看了我一眼後，嘆口氣將我放開，往洞穴深處走去，「總之，請渺小的生物少爺跟隨在下前往『地下混亂城』，其餘的您不需知曉。」

……什麼嘛。

我不滿地停下腳步，瞪他，「亞克列斯，說清楚。」

「……」

昏暗的洞穴之中，因為池水反射些許的光線而呈現神秘的綠色，大片的鐘乳石垂落，與之相對的是猙獰散落的石筍，亞克列斯便佇立在巨大的石柱旁，側身看我。

那乾淨的白，彷彿什麼顏色都沾染不了。

我咬咬牙，繼續，「或者你只是因為討厭里亞里，所以才這樣放任魔王？就因為你討厭他？」

亞克列斯輕皺眉，「渺小的生物少爺，請不要任意下判斷，您什麼也不清楚──」

「我知道！」我打斷他，「所以跟我說清楚！」

我看著亞克列斯，眼眨也不眨的，「我知道我今天是第一次與你們認識，我也知道這樣很沒禮貌，可是我不想要這樣不明不白的跟你們去冒險！」

魔王的威壓對我可以用再觀察帶過，但被我看到也是這樣脅迫他人，我再裝做看不見還配得上勇者這一稱呼嗎？

所以我回頭，朝不遠處的洞口走去。

「渺小的生物少爺！」亞克列斯的聲音很嚴肅，我手再度被抓住了，抬起頭就再度看見亞克列斯那美麗的面龐，「渺小的生物少爺，請您不要隨便拿自己的生命來開玩笑！」

「……」我看著他。

「……」亞克列斯定定地看我好一會後，才嘆息，「里亞里殿下他不會有事的。」

「但你討厭他。」我提醒他先前的逃跑。

「在下並無厭惡里亞里殿下。」亞克列斯這句話說得有點小聲，並且相當快速，「在下避開他，是有原因的……但這並不重要。」

他一語帶過，並重新抬眸，亞克列斯由高往下的睨著我，那雙銀眸就算再怎麼清冷平和，我卻不會錯認裡頭潛藏的高傲，「總之里亞里殿下是不會有事的，畢竟他與陛下有過約定，歸陛下保護。」

「約定？」

「是的，約定。」亞克列斯沒有解釋的意思，「何況無論是里亞里王子殿下，還是亞里亞公主殿下，他們都與陛下一樣，是被詛咒的族群之一，陛下對這種人通常都比較寬厚。」

……這樣啊。

看來是我太大驚小怪了。

才這樣想，下一秒，亞克列斯話鋒一轉，「但儘管如此，陛下若是哪天想殺了里亞里殿下，渺小的生物少爺您也做不了什麼的。」他再度瞥了我一眼。

「什麼意思？」我皺眉。

亞克列斯高傲的眸斂下，輕輕地說：「陛下……性格多變。」

啊？

「陛下通常上一秒對人微笑，下一秒便會展開殺戮，倘若用表情來判斷陛下的心情，那是非常不準確的。」

亞克列斯拉著我，往洞穴深處走去，我被迫跟著他走。

「舉例來說，陛下曾經面上帶笑卻抄家滅族、皺眉臭臉則進行開糧佈施，有時，陛下甚至會無聊到去搶居民老婆、吃飯不付錢、學外地人類撞人，然後喊骨頭斷掉要賠錢之類的。」

「……」

我忽然覺得先前被嚇到的自己很蠢。

「而那便是魔王想展現給您看的。」亞克列斯忽然停下腳步。

咦？

他回頭注視我，銀色雙眸閃著璀璨光芒，「所以渺小的生物少爺，請您不要再去揣測陛下的想法，也不要試圖違抗他，只要接受他給您他想給的資訊，並且配合做出行為便可，如此一來，在陛下心情愉悅時他自然會獎賞您，而心情差勁時，渺小的生物少爺只要您安分點，他也不會對您做什麼。」

他頓了頓，「畢竟我們擁有的東西太少了，如果不找些什麼事情來做，會發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