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淺

 

「亞克列斯你好固執哦。」她說。

 

「就算人家保證乖乖的，亞克列斯也不肯出來嗎？」公主歪頭。

 

「……」

 

「……亞克列斯……」

 

公主嘆息，她慢慢地垂下頭，因為隔了很遠，所以我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只能瞧見公主的肩膀一顫一顫地，長長的波浪卷髮也隨之晃動。

 

……不會哭了吧？

 

嗚哇我最怕女孩子哭了，亞克列斯你快說話啊！

 

我有點擔心地向前一步，隨即又被魔王抓了回去。

 

「噓。」

 

魔王對我眨眼，我才想開口發問，一種讓人瞬間冒起雞皮疙瘩的沙啞聲音讓我中止思緒。

 

「呵呵呵呵呵……小亞亞很不聽話呢。」

 

嗚哇！什麼！

 

那種強烈的邪氣感讓我感到很不舒服！雖然那聲音低沉詭譎還是相當好聽，我迅速回頭看向公主的方向。

 

「呵呵呵呵……」

 

公主依然低著頭，兩邊手臂軟軟垂著，看起來一動也不動的。

 

亞克列斯倒是咬緊下唇，在火圈中後退了一步，火焰更大了。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剛剛說話的是誰？

 

我四處張望，卻只看見溶解崩落的地面，以及滾燙到扭曲的空氣，其餘什麼也沒有。

 

那聲音到底是哪來的？

 

「小松鼠看那邊。」魔王把我的頭轉向公主，「公主有雙重人格呦。」

 

哈？

 

「呵呵呵呵呵呵呵……」

 

公主的肩膀重新開始抖動，她金色的波浪長髮無風飄起，身上的衣服卻在下一秒間瞬間生鏽，一點一點地化成灰隨風瓦解。

 

公主踏步向前，邁進火焰之中，亞克列斯的火焰像是忽然擁有意識般，避開公主身軀往兩旁散去。

 

這脅迫感真的太可怕，我忍不住後退一步，背後碰到魔王。

 

但我不想管了。

 

再接著，也沒有澎的一聲、一團煙霧，劈哩啪啦什麼的老梗畫面都沒有，公主就只是維持著原本的姿勢，然後頭髮瞬間變短拉直、身形抽高，身上生鏽的衣服全部散成灰燼消失，化成優雅的騎士軍裝。

 

「呵呵呵……」那人抬起頭，原本公主陶瓷娃娃般的精緻五官，也轉變成嘴邊掛著詭異邪笑的俊美男子，身型修長挺拔。

 

「嗯。」某人這樣輕笑了聲，我抬頭，看見魔王正低著頭瞧我，他嘴角正勾起抹感到有趣的弧度，魔王道：「那就是『鄰國王子』呦，小松鼠。」

 

我震驚了。

 

「原來公主是人妖！」

 

下一秒，我全身雞皮疙瘩便炸開了，一道冷冷地視線掃過我全身，我反射性瞪過去，就看見王子閃著綠光的狼眼猛盯著我這邊。

 

……

 

可是我實在無法從人妖這件事上回神啊！就算長得太帥剛剛還是個陽娃娃啊！威攝力都沒有了啊！

 

他的表情好像更陰暗了。

 

「哈哈哈哈哈！」

 

魔王頓了一下，然後開始沒心沒肺的在那邊笑，他的眼睛都變淺紫色的了，甚至邊笑還邊拍我的頭，「小松鼠呵呵呵……小松鼠啊……」

 

讓我實在很懶得理他。

 

然後，那毛骨悚然的視線從我身上慢慢移開……

 

雖然不怕，但因為對方的氣場還是太明顯了，我忍不住再度看向那個不知道是公主還是王子的方向。

 

眼前火焰仍在高漲，溫度甚至高到呈現乳白色，地板也早已化作泊泊的岩漿。

 

那個王子公主靜靜地看向亞克列斯的方向，我感覺得出來亞克列斯非常緊張。

 

他已經完全失去原先淡然平靜的模樣，感覺只要再刺激一下就會轉身就逃跑。

 

王子忽然低頭輕輕一笑，身體剎那間化作黑煙，亞克列斯慌張的後退一步，濺出漿花。

 

然後。

 

他跟我的眼神對上。

 

我就看見什麼叫做眼睛一亮。

 

亞克列斯立刻開口，「陛下！如果您不阻止王子殿下的話，屬下會沒辦法為您處理瑣事的，那麼屬下只能不得不把城內、城外事務通通交給您去處理！例如糧食政治水電居住生育交通法律健保勞保老人年金；娛樂教育社區營造藝術發展未來十年下一代人材發覺與培養等規劃通通交給您！」

 

等等你一連串在說什麼！

 

「而且您不阻止他的話我們的行程會被耽誤所有的事情將不能執行陛下您不想跟渺小的生物少爺早點出去嗎！」

 

我由衷的佩服亞克列斯，因為他可以一口氣唸完這麼多東西，而不會咬到舌頭。

 

「嗯……」魔王像是在思考什麼，他垂下眼來看我，幹嘛？

 

他將手緩緩舉到我眼前。

 

「怎樣了？」

 

我盯著那隻握拳的手。

 

「小松鼠把手伸出來唷。」魔王笑道。

 

「不要！」

 

我一秒將手收到身後，我覺得肯定是很奇怪的東西啊。

 

「……在外面好歹給我點面子嘛。」

 

「給你面子幹嘛？」

 

「唉……蠻妻啊蠻妻……」

 

「滾！」

 

「好啦好啦，不鬧你。」

 

你也知道你在鬧我啊。

 

「喏，你看。」魔王將握拳的手攤開，露出裡邊的東西。

 

那是一隻黑色的動物，牠有著老鼠的身軀和輕薄的翅膀，小小的蜷成一團，下一刻，牠抬起頭，露出尖銳的牙齒，並且掙動一下後翻身坐起。

 

「嘰──」牠看起來有些暈呼呼的。

 

我錯愕，「蝙蝠？為什麼有蝙蝠……」

 

那蝙蝠像是聽到我說的話那般，牠抬頭陰側側地瞪了我一眼，我背脊瞬間發毛。

 

蝙蝠會瞪人！

 

不對不對……

 

這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好熟悉啊！

 

我瞇著眼，盯著那個現在乖乖望著魔王的小蝙蝠。

 

啊哈哈哈哈。

 

不太可能吧。

 

公主是個人妖也就算了，不管怎樣被抓來的「鄰國公主」或「鄰國王子」，跟使魔這種生物扯不上邊吧……

 

好歹還是被綁架的人啊！

 

然後亞克列斯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蹤影，外頭的火燄也消失殆盡，只剩下滿地看起來很燙的黑色液體在流動。

 

然後……那個王子公主也不見了……

 

……

 

老媽！

 

「小松鼠。」魔王低低聲音傳來，我眼神死的向上看去。

 

「嗯，這是『王子』跟『公主』哦。」魔王無害的笑道。

 

「……如果我說我知道你會不會很失望？」

 

「怎麼會呢？因為我的小松鼠是這麼伶俐可愛啊……」

 

「那不是用來誇獎男生的好嗎！」

 

魔王聳肩，「總之，王子跟公主是吸血族的哦。」

 

……哦這樣啊，原來鄰國的公主跟王子原來是吸血鬼啊……

 

沒有比較好好嗎？

 

「那鐵匠會不會是僵屍啊？」我自暴自棄。

 

魔王挑眉，他有些意外地摸上我的額頭，嘀咕道：「沒發燒啊，怎麼會有這種念頭？鐵匠怎麼可能是僵屍。」

 

「……」

 

我瞪他。

 

「這是西方的故事啊。」魔王理所當然地道：「所以鐵匠當然是南瓜馬車啊！」

 

「為什麼是南瓜馬車啊！」

 

──媽媽妳的世界觀到底是怎樣，瞬間跳tone成童話故事嗎──

 

「嗯？很好啊，晚點就帶你去看唷。」魔王很是敷衍，他摸摸我的頭，對王子說：「總之呢，里亞里，因為我要跟小松鼠去玩，所以暫時忍耐下吧。」

 

接著，魔王一甩手，就將蝙蝠扔出了斗篷外。

 

蝙蝠在半空中呈現拋物線，牠縮著翅膀沒有張開，直到快落地前，才在半空中轉身，化回金髮飄飄的俊帥王子。

 

……

 

唉。

 

我好想念周衛喔，同樣是金髮的帥哥怎麼氣質這麼不一樣？

 

雖然跟周衛分開的最後那段形容詞，讓我也不是很想再見到他就是了。

 

我搓搓左手臂，剛剛被某王子瞪到起了雞皮疙瘩，忽然，一絲溫熱劃過手臂，我一愣，是魔王的手指。

 

「嗯……里亞里。」

 

聲音不對！

 

我一秒抬頭。

 

魔王依舊歛著眸盯著我，但這次的他嘴角雖然掛著微笑，眼底卻沒有半點笑意，他的紫眸甚至逐漸轉成深紫。

 

……發生什麼事？

 

我打了個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