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淺

那孩子，出去多久了？

他還那麼年輕、那麼年輕……

那孩子跟我一起喝酒的時候，總是眼神發亮的看著我，總是我說什麼都相信。

那孩子跟我說，他替我去屠龍、他替我去復仇，他替我去找我的妻子和孩子……

他明明、明明……

什麼都知道。

他明明，什麼都知道……

外面是很可怕的啊！

沒有那麼好混的啊！

我就是個逃避者……逃到了這邊，然後躲在角落裡，本來只是想要喝酒度日的……

對不起……

不是故意的……

他只是、只是、只是想起最初的自己，是真的，也同樣有那雙黑色閃亮的雙眸。

那孩子，出去多久了？

無數混亂的思緒傳到那狄的腦中，那狄一動也不敢動，深怕驚擾了他。

牠不知道該不該幫助這個人類。

這個人類……看起來，快死了。

雪山畢竟不是真正的雪山，而是因為魔氣而凝聚成的雪山，就算他後來跟酒吧老闆拜師，真正學會能力想冒險，那也是挺困難的。

所以、所以──

──嗶！嗶！

糟了！

那狄立刻回頭，阻止那飛過來的熱浪。

──小丫頭，這邊我有事！妳先別從這邊過！

──嗶！嗶！

──是真的有事！妳聽話！

──嗶！嗶！

──好啦！對不起，不該稱呼妳小丫頭，下次再賠最好嗎？

火燄鳥這才轉身飛走。

但等到那狄回頭望去，吟遊詩人已經不見蹤影。

那狄在懸崖底部找了又找，來來回回的飛著，終於才在最邊緣處，發現了對方。

已經冰冷僵硬，救不活了。

那孩子，出去多久了？

一年。

兩年。

三年。

四年。

五年。

六年。

……

十年。

十一年。

十二年。

……

二十年。

沒有回來，一直，沒有回來。

就算我去學了真正的能力。

就算我現在可以闖入低階無傷而退。

那孩子也沒有回來。

是不是真的遭遇不側？

是不是早就死掉？

還是在哪個村莊跟他一樣，待下來了呢？

沒有臉去見父母。

沒有臉去娶妻。

沒有臉生小孩。

內心的愧疚一天比一天大。

……那孩子，出去多久了？

我要怎麼，賠償他……

那狄愣愣的看著。

牠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

這個人類真的是牠知道的那個人類嗎？

為什麼好像不太一樣？

那狄不懂，完全不懂。

牠張著嘴。

希望誰來教教牠。

所以一道黑影，在牠身邊迅速落了下來。

黑色長髮飄散，斗篷軟軟的跟著垮下，接著是長長的睫毛、淡淡的眼神，還有那狄曾經聽說過，以人類眼光來說，算是相當帥氣的面龐。

那人傲慢但又優雅地說：「小鬼，你在這沒生物的地方哭什麼？吵死了。」

──主人！

主人一手扠著腰，一手拎著不知哪來的布袋，頭髮緩緩飄落，神情熟悉的令那狄想撞。

所以牠撞了。

跟幼時比起來壯大十倍的身軀，在翅膀加速度的情況下，被主人輕而易舉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