餅舖到了某代便關上了,有些人考取了功名,做了小官。

有些人轉去開業別的店面,或著是承租了田地,成了農人。

 

沒有天災和疫病,張家的分支是愈來愈多。

更何況不是所有人都像儀秋和冉君他們一樣,終生只娶一妻。

 

人多了,嘴雜了,自然也有了種種紛爭。

看不下去的、過不下去的,也早就斷絕關係,走得乾淨。

就像最初的三泉與花那般。

 

而最後,只剩綠痕守著的本家,還保有幾絲清靜。

 

×

 

三滴露水,加上月光第一開的花,看來明天還是很平安呢。

綠痕仰起頭,在老舊的瓦造屋簷上凝視月亮。

紛亂的黑氣從東方來,所以延後生意會好一點。

咦,有紅鸞徵兆,看來仙夢的子孫有人遇到良緣呢。

明天,就這麼提示底下的人吧?

 

×

 

玄貓辟邪。

張家的黑貓,甚至能守護一家的平安快樂。

 

只要他們願意信任。

 

×

 

朝代在不停變化,在綠痕的注視下,張家繁榮過、破敗過、憤而重起過……然後又低調過。

但始終被隱隱的、穩穩的,守護著。

生生不息。

 

只要有綠痕在,妖物、邪魔、天災,那都不會發生。

 

×

 

在最後一次紛亂過後,張家終於穩定了下來。

綠痕趴覆在主桌邊,陪著老主人聽著老舊收音機傳來的聲響。

「最後一次了呢……」

頭髮蒼白的老人,瞇著眼眸,把玩著手上的玉石,對底下的子孫道:「去把本家能繼承的孩子們都帶來,讓『綠痕』看看吧?」

黑髮的中年男子瞥了眼桌案上的貓,低下頭:「是。」然後退了出去。

老人轉過頭,似嘆息似欣慰地望著黑貓:「又要麻煩您了呢……」

綠痕瞥了他一眼,甩尾,沒有回應。

老人也不在意。

 

×

 

他們眼中的才不是欣慰才不是崇敬。

而是深深的厭惡深深的恐懼。

哪怕他們知道眼前的黑貓會每日占卜,並給予許多小提示。

但人心不古。

並不是沒有過本家叛亂的事情發生過,只是恰好那時的原主人比較聽信綠痕的話,才堪堪避過。

但有信任的,就有質疑的。

眼前的老人雖然是自己挑選的家主,但隨著年紀和閱歷上升,單純抹滅,只剩下厭惡。

厭惡綠痕是妖怪,是掌控這個家命脈,吸食他們家精氣卻又詛咒他們不能告知他人的。

邪惡妖怪。

但因為還能利用,所以不得不忍耐聽從。

這些綠痕都知道,也都不在意。

隨著綠痕注視的子孫們誕生的愈多、綠痕見過的目光便有多種。

有排斥、不屑;有敬愛、畏懼;也有嘲笑、不信,隨著死去的人們愈多,綠痕也逐漸麻木了起來。

牠不再去想解釋去挽回什麼,甚至對於信賴的目光也不予置評,牠只牢記一件事。

守護這個家。

一直,一直守護這個家。

 

×

 

直到大人回來。

 

×

 

挑選一家的主人很簡單,綠痕只有占卜過,確認哪些孩子一生的富貴和福祿足以守護這個家,便挑選就是了。

而通常愈是深厚的人,秉性愈不壞便是。

綠痕只負責這一部份,剩下的,人類們會自己做主,自己去決定該怎麼培育下一代家主。

好幾百代、幾千代都是這樣,綠痕也以為可以永遠這樣下去。

 

×

 

怎麼會……

綠痕愣愣的盯著掌前的葉片,葉子枯萎並漆黑無跡,一邊的露水滴上去,還會瞬間消失無蹤。

怎麼會……

綠痕茫然地抬起頭,週遭是五光十色的大廈,人來人往的街道上還有車輛開過。

在戰爭過後,好不容易和平的年代,才要努力的年代,張家……氣數卻已盡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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