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把肉撕開。

是的,這是我正在做的工作,將被油與水滾燙過的肉塊勾起,架在發著滾燙熱氣的鐵叉上。

然後。

把肉撕開。

 

 

撒爾屠人場,今年,我在這邊工作了一整個夏天。走出那充斥著熱氣跟臭味的烤爐區後,我抬起頭,望見了整片閃耀的星空。

呼。

一股風來,將似乎還纏繞在身上的悶熱給吹離。

至少今天天氣還不錯,夏天的夜晚總是這麼涼爽。

「嘿,老提爾,你下班了?」在烤爐區外頭是一大片人工草皮,幾個立起的土推上種滿了鮮花。而跟我打招呼的,正是那個站在其中一個土堆上,黑髮黑眼的年輕小伙子,歐邦。這小伙子是我某天下班時,無意間碰到,一時興起想起許久沒有說話的對象而攀談的,還算是個蠻爽朗的小伙子,此時,他正勤快地翻開最近新闢的土堆,灑下種子。

「是啊,歐邦你還沒下班?」我拿起腰上的毛巾,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水,一甩頭,將垂在耳邊的頭髮給紮了起來。

這是我在這工作十三年的老習慣了,我想可能是當初我還在做歐邦那項工作時養成的。

「呵呵,還沒呢,老提爾。」

歐邦小子笑嘻嘻地道,他挖開泥的力道還是那麼有勁,土花一個個快速地被翻起、成坑,然後歐邦再將沾滿泥的手往骯髒的皮褲一撈,就會勾出個透明袋子,以準確的角度跟位置將裡頭的種子給「彈」在裡頭。

哼嗯,我歪著頭,盯著他看,這個工作,似乎在十年還二十年前我也做過。

「好好加油啊,歐邦小子,可別成為『淘汰的』了。」

這種「低下的」、「外圍的」工作,要是沒經過允許隨隨便便休息了,保不准就會成為「淘汰的」的沒用份子,最後只能躺在那烤爐區前面的「檢驗區」,確認身體沒有其他病變後,水滾、油燙、剝皮,看是要分配到哪去,蓋上「薩爾屠人場」的優秀產檢標籤,發送給全國的國民吃。

啊啊。

掌控著全國國民的糧食,消滅不必要的、沒用的、淘汰的存在;好確保我國永遠的、絕對的、完美的強大,我所待的工作環境,可是個高貴的地方呢,想當初我從「外圍的」拼死進入「剝皮的」,哪怕我表現的再優秀,也花了整整十年才行。

說到這,歐邦也差不多要滿十年了吧?

「呵呵,謝謝老提爾,真不愧是『烤爐區』的呢,即使年過半百了還是這麼有精神,我就不行了。」

我將雙手插在腰上,瞇起眼盯著這個小伙子:「你不用客氣什麼,憑你的資歷,很快就可以進入『烤爐區』,到時候我們可能還是工作夥伴呢!」

「呵呵呵。」歐邦沒有看我一眼,帶著笑容的臉上盯著地上個個泥花,手也沒停止過:「老提爾,在『烤爐區』中果然只有你人最好了,很多『烤爐區』的前輩們,都很看不起我們這些『外圍的』呢。」

「呸。」我哼了聲,望了望歐邦附近空無一人的土堆:「那是因為大家都是從外圍的咬牙撐過來的,最近外圍的愈來愈沒用,十個人中倒下四個人,我們當然會看不起。帝國說:『淘汰廢物,毀掉垃圾,讓我國維持最強大的運作!』他們連外圍的工作都做不來,倒不如盡快回收,讓『偉大的』生存者們飽腹。」

我走向歐邦,拍拍他黝黑的粗壯手臂,滿意地笑了:「不過你不同,歐邦,你已經工作要滿十年了,公司『寬容的』規定,當你工作滿十年,你就可以脫離外圍的低下工作,進入『烤爐區』,等你進入『烤爐區』後,便可以自由決定你想要的工作、有薪水、下班時間、放假時間,甚至還可以挑選食物,不必像外圍的那樣只能吃老皮老肉,是很舒適的呢。」

話剛落,右邊傳來巨大的尖銳聲音,像是活剝人肉那樣的慘烈聲音劃過耳膜,我震地瞇了下眼,歐邦停下鏟子,掠過我的臉望向右方。

是「寬容時間」。

我冷哼了聲,真是好久沒聽到這種聲音了。

涼風劃過,我縮了下身體。

「呵呵,真幸運,這次只工作八小時就休息了。」他笑了起來,露出潔白的牙齒,接著扶著鏟子把柄處,坐了下來。

接著他轉過頭望向我,眼睛閃呀閃的:「老提爾,如果寬容時間固定的話,可能有很多外圍的活下來呢。」

「哼。」我瞥了他一眼,跟著坐下:「別想那有的沒的,這可是帝國恩賜的『考驗』,只有堅強的意志、強韌的肉體、和不認輸的毅力,才能在榮耀的帝國中活下去!」

「是啊……老提爾。」歐邦低下頭去,黑耀的髮晃了晃,我頓時想起了遙遠的過去時,似乎自己也曾經這樣對「112300」號這樣說過。

我嘆了口氣,拍拍他的肩膀:「別氣餒,因為我們是優秀的帝國人啊,帝國人的第一個義務,就是為了帝國擁有強悍的身體。」

又一陣涼風吹過,我再度縮了縮肩膀,真是,快入秋了嗎。

歐邦突然抬起頭,他咧出笑容:「呵呵,老提爾,你今天怎麼突然跟我說這麼多?那些不是要等我進入『烤爐』才能說嗎?」

我也呵呵笑了:「不知道啊,大概是因為天涼了,感慨下吧。」

「是嗎,老提爾,是嗎。」

「是啊。」我望向滿天的星空,真有點冷了:「我先回去休息了,你好好加油啊。」我站起身,雙手插在腰上,晃了晃身體。

他抬起頭望著我,接著看一眼我的頭髮,笑了。

我挑起眉,困惑道:「怎麼了?」

「沒什麼,老提爾,只不過進入『烤爐』還需要測驗是吧?」

「是啊,只不過每個人測驗不同,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你別想從我這打探情報。」我再度晃了晃身體,想驅除些許寒意。

「呵呵,老提爾,我不會這麼做的。」

「是嗎?」我再度盯著他好一會,歐邦小子的眼睛閃亮亮的,笑容也是那樣一成不變,但我總覺得有些彆扭。搔搔頭,或許是我想太多了,天又有些太涼了:「是嗎?」我又這麼道,然後咧開笑容,揮揮手:「好啦,你自己加油,我真的要走了,期待你早點加入烤爐組啊。」

歐邦小子彎彎地笑了:「我也是,老提爾,再會了。」

我轉身離去。

尖銳的「寬容時間」從背後響起,還有那一鏟一鏟,刨開土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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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子說,我部落格根本充斥著楔子,所以這篇有第一章(爆)←去寫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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